京杭大运河自元朝开凿通惠河后即全线通航,使臣官员行旅皆可乘船从通州经临清水驿、过会通河直达扬州,长江、黄河两大水域从此得以沟通,南北经济文化交流日益繁荣。
明清时期,从顺天府(今北京)到应天府(今南京)沿北运河设置水驿40余所,京津段依次为通州潞河驿、和合驿、河西驿、杨村驿、杨青驿、奉新驿,分别是北部运河的重要节点,无不经历了盛衰荣辱之变,无不显示出变换风俗之能,如今古道悠悠,值得一探其源。
(资料图)
通州水驿
涛平千里水如练 云挂孤帆人似仙
通州曾为金中都东部的漕运重地,元代始设水驿数所。据《通州文物志》载,通运桥“两端东西两侧石砌平台,为行旅上下船而置,是京杭大运河北端客船码头所在,出任江淮流域之官员,入贡北京之使节,南去北来之文人墨客,走水路者多于此上下船。”
建于明永乐年间的潞河驿、和合驿位于水陆交汇之处,作用尤其重大。官修编年史《明实录·神宗万历实录卷》载:“五月丙申,命改通州和合水驿及土桥巡司于张家湾驿,以专供水路廪粮夫役,巡司兼管七十二贡车辆及下水夫,其潞河驿与本州递运所专备陆路夫马车辆。从顺天抚按议也。”足见两驿在那个历史时期的重要性,航运规模不可小觑。
和合驿在通州南六十里,建置规模随着历史变迁起起伏伏,时大时小,万历四年(1576年)移至张家湾水陆要冲之地,成为马船兼具的水马驿。张家湾地势低洼,四水交汇,多现小桥流水,绿柳人家,素有小江南之称。远望“涛平千里水如练,云挂孤帆人似仙”;近看“黄鹂啼歇晓阴开,两岸垂杨荫绿苔”,又有“微茫连水国,迢递见村家。绿满平田草,红开断岸花”的优美景致。驿船分站船、红船、快船多种:站船身画彩纹;红船涂以红漆;快船一般由十人驾驶,称作多桨快船,分别担负不同使命。此外还有一种座船,多是红船改装而成,专门应付上等差役,比如官员乘驿,比其他船只等级高,装饰也比其他船只精美。
按清制,凡紧要公文一律交由驿站递送,并规定时限时速。和合驿下行至河西驿计七十里,“六百里加急”即限行一时二刻(由河西驿至和合驿为上行,限行为一时六刻)。古时候将一昼夜分为十二时辰,一时辰等于八刻,将一时二刻换算成现代时间即为2小时30分钟,算得上迅捷。
荷兰使团第一次访华是在清顺治十二年(1655年),行程也是由水路经张家湾,再到北京,在和合驿休整了5天。使团成员尼霍夫后来写了一本《荷使初访中国记》,记载了在和合驿启程赴京的经过。
潞河驿码头原在通州区赵登禹大街5号院东侧约50米处,南侧岸边驿亭是六角攒尖黄琉璃筒瓦带宝顶,颇具皇家气派,可惜其建构已遭破坏,所遗部分汉白玉构件被收藏在三庙一塔内,当年的辉煌也只能从文物志上了解考证。潞河驿后被并到和合驿。
杨青驿
杨柳驿边黄叶落 桃花市口白云浮
杨青驿,明朝永乐年间设于南运河畔、武清县南一百五十里的杨柳青,嘉靖十九年(1540年)移至天津城外,包括水驿和马驿,水驿为极冲级驿站,凡由大运河进京的船只、官员、客商大多在此驻留;马驿在天津至保定的官驿大道上,主要应付天津府差事,及接济静海、武清差使,名为“腰站”。杨柳青在先秦时期是黄河、海河的入海口,素称“流口”,相传姜子牙在河堤栽种柳树阻止了水土流失,故改称“柳口”,元代文学家揭侯斯面对此地美景,留下了“杨柳青青河水黄,河水两岸苇篱长”的著名诗句,杨柳青从此得名。
从明初至嘉靖十九年的200年时间中,杨青驿对当地经济发展、民俗民风的影响巨大,把杨柳青从一个小小村落演变为特色鲜明的名镇。大运河各色人等往来穿梭,物资流通频繁交汇,给世代打渔的杨柳青人带来商业觉醒,进而把生意做到北京、东北及江南地区。揭侯斯写道:“河边病叟长回首,送儿北去还南走;昨日临清买苇回,今日贩鱼桃花口。”至清光绪年间,杨柳青人随左宗棠西征部队“赶大营”,成为军需品及新疆地区的长期供货商。
虽然驿站设立初衷是保障信息与军政物资供应,其实际功能则远不止于此。得益于大运河畔的繁荣水驿杨青驿,杨柳青不断吸收南方优秀民间文化。马逸先所著《杨柳青年画小史》记载:“随着南人北迁,南货北运,在江南深受人民喜爱的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,也传到了北方,受到了北方人民的欢迎。于是在明朝末年的崇祯年间,杨柳青一带也出现了木版年画。”聪明肯干的杨柳青人结合木版套印与手工彩绘,以人们喜闻乐见的民间传说与民俗题材为创作内容,形成独具特色的“杨柳青木版年画”艺术,驿站的催化作用功不可没。
杨青驿开创了天津卫城“码头文化”先河,亦是“邮驿文化”的缩影,例如距此地不远、被誉为清代三大私家园林之一的水西庄,是天津历史文化的高峰和儒雅文化的代表,或亦与此相关。
明后期,由于“河海咽喉,神京牖户”的天津从当初设置的军事卫所,转变为一个殷盛的城镇,不但是北京门户,还是北方漕运中心,运输、商业、盐业发展迅速,杨青驿从杨柳青镇移至天津城墙脚下,交通更为便利,地位也随之提高。
杨村驿
杨村岸头驿使回 直沽洋里海船来
元朝至元三十年(1293年),杨村驿设于漕运要道北运河西岸,是天津沿北运河溯流而上的第一个驿站,设有驿丞管理邮务。它是当时的运输装卸要地、漕船换驳的主要地点之一,因有大量北上大船(当时称“遮洋船”)需要过驳至小船(称“浅船”)才能沿北运河运粮食物资至北京。元傅若金《杨村》诗中写道:“杨村岸头驿使回,直沽洋里海船来。军夫伐鼓欺行旅,百里维舟不敢开。”明朝为保证京师及北方驻防部队的粮饷供应,对南北大运河进行大力浚修和拓宽,使江南至北京的大运河航运条件大为改善,漕运数量不断增长,杨村驿因而显得任务繁重、地位突出。
清朝中期,杨村驿的站船按极冲级(即极为重要)配备,史载另有驿马34匹,供役人员有马夫17人、驿皂8人、轿夫27人、纤夫99人、驿书1人、兽医1人,共153人。因为距离县治较远,县管更有难度,因而没有像河西驿那样加以改革,始终保留驿丞一职。杨村驿是清朝后期全国保留专职驿丞的65个驿站之一。这类情况在天津还有杨青驿、奉新水驿、流河水驿。
河西驿
驿路通畿甸 敖仓俯漕河
河西驿位于武清县北、北运河西侧的河西务镇上,元代至元二十四年(1287年)八月制驿,属极冲级驿站。
河西务地处京东水陆通衢,是元明清三代的漕运咽喉,据载,“滨河建有龙祠,以时祭祷。两涯旅店丛集,居积百货,为京东第一镇。”“商民攒聚,舟航辐。”“每值夏秋,粮艘估舶,昼夜往来。”元朝诗人傅若金在《河西务》诗中具体形象地描绘了当时情景:“驿路通畿甸,敖仓俯漕河。骑瞻西日去,帆听北风过。燕蓟舟车会,江淮贡赋多。近闻愁米价,素食定如何?”此外,明初河西务设户部分司、巡司,正统元年(1436年)钞关从天津移此,商货进京须由河西务领取红单进京交税。户部分司、巡司、钞关等机构办理与北京有关手续,均由河西驿派员递传北京。
河西驿设立之初非常繁忙,一直配备专职官吏管理驿务,至清朝中期有驿马33匹、供役人员中马夫16人、驿皂8人、轿夫27人、纤夫99人、驿书1人、兽医1人,共152人。其中纤夫编制占到总数的近三分之二。这是因为北运河流沙通塞无定,处于难以疏治状态。杨村经河西务、张家湾至通州一段搁浅最为厉害,经常发生边挖边淤的情况,船到杨村段溯流而上时总会因水深不足而前行困难。光绪年间,户部尚书翁同龢《杨村道中》一诗中便流露出对流沙淤浅的忧虑:“一曲得一曲,流沙浅复深。风帆对湾亚,岸柳过河阴。若使建瓴势,将毋高屋沉?津沽蓄众水,虑此一沈吟。”解决这一困难最简便的办法就是使用纤夫拉船驱进,杨村、河西务在每年天暖时平均日通过船只至少30艘,驿站准备的99名纤夫忙时仍显不足。
乾隆二十年(1755年)邮驿改革,裁撤驿丞,归并武清县,由河西务同知兼管。这一隶属变更,使得河西驿由独立行使邮驿机构职权的部门,变为由地方主管下的专职工作部门,人、财、物权都集中到县里。驿站事务繁杂,同知只好委托幕僚或亲信代理,可惜当时这些人大多缺乏责任心和经验,有的还贪赃枉法讨好上司。日久天长,弊端丛生。原河西驿幕僚沈侨如曾著《河西驿日记》一册,写自光绪十三年(1887年)八月二十五日,止于十二月二十二日,每日一记,多则数百字,少则一两句话,以朴实的文笔和具体的资料,生动地描绘了当时驿站的生活实际,揭露了清末驿政的种种乱象。
如今河西驿原址已荡然无存。1986年县政府在河西务镇上树立“津门首驿”碑一座,成为武清一景。
京杭大运河京津段航运体系在历史上曾表现出极强的运输能力,有效地融合了我国南北方经济文化差异,影响深远。但其致命弱点是常常流沙淤浅,致使清光绪后期北方漕运日见颓势,所属驿站也渐渐风光不再,不得不使人感叹一句:自然天成地就势,不待人力假虚设。我们仍然怀念这些在特定时空下璀璨无比的水驿明珠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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